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故福建提刑钟编修挽章二首 其二 南宋 · 曹彦约
五言律诗 押真韵
江汉迎归客,潇湘问故人。
锦衣新炫昼,绣使近行春。
坐对长沙酒,空伤夜雨神。
南楼风月下,霏屑易成尘。
故福建提刑钟编修挽章二首 其一 南宋 · 曹彦约
五言律诗 押支韵
问俗周方国,推贤汉吏师。
立朝天有喜,仗节玉无疵。
得自南轩学,亲承北面师。
更无工部句,可继八哀诗。
祭孙梦观文(一) 南宋 · 林震
出处:全宋文卷八一五二
嗟嗟我公,百世典刑。和而不流,直哉惟清。其闻望粹乎如玉,其节概凛乎如冰。其博洽欧阳子之学,其先见吕献可之明。其论驳蔚有三舍人之风采,其去国殆如唐质肃一叶之轻。把麾来守于丹碧,教令焕然而一新。苍生方被乎润泽,紫霞忽见乎殒星。闻者莫不咨嗟而哀痛,况某等叨陪宾从之趋承!敬致一奠,长号抚膺。呜呼!颜氏子已矣,其盛德高行常存乎陋巷;黔娄子往矣,其清风修誉独留乎布衾。此又所以廉顽立懦,为公身后不朽之名(《雪窗集》附录。)。
此文及下文原署「林赵二倅」撰,按嘉靖《建宁府志》卷五,孙梦观宝祐间知建宁府,而林震适为通判,则所谓「林倅」者,当为林震。赵倅则不详。
跋陈少阳第三书(宝祐六年三月) 南宋 · 赵孟迥
出处:全宋文卷八一五八、《陈修撰集》卷一○
忠简胡公斩桧一疏,金虏求之千金,知中国有人,当时是盖殿撰陈公既死之后也。奸臣误国,寘公死地,自谓可以钳忠义之口矣。岂知人心天理有不可泯灭者,自公发之,忠简公继之,而六飞南渡以来,世享忠义之福。孟迥生于忠简公之乡,获睹忠简公真迹多矣,独以未睹公之手泽为恨。乃今筮仕公里,祗拜公像,而公之四世孙煜以公之《建炎第三奏稿》示予,愀然曰:「此公之所以死也」。呜呼!公虽死于东市,忠简公亦死于南荒,而贯日精忠,至今凛凛,死犹不死也。彼汪、黄、秦者,独不死也耶?感叹之馀,竟书其后。宝祐戊午谷雨后三日。
禁约贩生口判 南宋 · 吴势卿
出处:全宋文卷八○六二、《名公书判清明集》卷一四
前后贩生口人,专一来饶管下贩卖,或遇荒歉疾疫年分,径行掠去,多是卖与求食人家。盖卖与良人家得钱少,卖与求食人得钱多,惟利是嗜,直是不曾把做人看,犹卖猪羊尔!贩生口,掠妇女,抑良为贱,三项罪名,并该徒配,无知之人故意轻犯,兼之多系福建路人。当职正欲给榜约束,忽有求食人鲍翁者入状,称是带人口过饶州,在路被人夺去。行下追究,乃是乐平人口季三娘并佛保,因父母病亡,被贩生口人掠去。至弋阳,系牙人引卖与求食人鲍翁,鲍翁因带过饶州求食,道遇季三娘、佛保亲兄,识认唤取前去。兄妹离而复聚,家乡失而复归,脱身风尘,再为良妇,此天悯之也,鲍翁乃敢诬告妄词,可谓无忌惮。最是引卖牙人方千七,及原掠去人罪最重。匣帖弋阳,追上方千七勘问,当来系何人引到,当与照条施行。其鲍翁帖乐平追来,别行重断,仍监取鲍翁妄领过钱,复还李省二等。别给榜下诸县约束,如有因四月入献香,兴贩生口,及平时贩卖者,许诸色人告捉解官,照条徒断施行。
竟宁铜雁足镫诗用厉樊谢韵三首寄六舟上人 其一 清 · 何绍基
出处:东洲草堂诗钞卷六
六舟上人为程木庵拓辑彝器文字,中有此镫,相传为建安镫也。六舟针剔毡印,字画朗朗,若器之新脱于型者。其文云:「竟宁元年,考工工护为内者造铜雁足镫,重三斤十二两。护武,啬夫霸,掾广汉,主右丞赏,守令尊,护工卒史不禁,省。」又一行云:「中宫内者第廿五,受内者。」按,班书《百官公卿表》,少府属官有「考工室」,又「中书谒者、黄门、钩盾、尚方、御府、永巷、内者、宦者七官令丞」,皆属焉。武帝太初元年,更考工室为考工,是考工为少府之属。此器所称工护、啬夫、掾、主右丞、守令,又皆考工之属。武、霸、广汉、赏、尊、不禁,其人名也。《说文》:「护,救视也。」护有视义。工护,即监工矣。《表》惟县令、长之属有啬夫,职听讼、收赋税。其实各官属主出纳簿者,皆有啬夫。如《张释之传》「虎圈啬夫对禽兽簿」之类。此则考工之属也。《汉官仪》司徒、司空等皆有掾。正曰「掾」,副曰「属」。公府掾至六百石,秩亦崇矣,而《表》不之及,殊不可解。《表》于各官属下,言掌某事。《续志》则或言掌,或言主。此主右丞者,主此工之右丞也。各官属有令丞,而见于两京器铭者,或先令后丞,或先丞后令,其职盖相等也。「令」称「守」者,如今署事表称「守京兆」「守少府」。《汉官仪》太常、太祝之属,学事下有「守学事」也。「卒史」,不见于前后《表》《志》,而班书《儒林传》有内史、大行卒史、郡太守卒史、郡国置百石卒史,是各官属俱有卒史也。行末「省」字,盖同相省。察「孝成鼎」「大官壶」「杜陵壶」,皆言省也。「内」者,本少府之属。《续志》云:「内者令一人,六百石。」又引本注曰:「掌中布张诸衣物。」中者,中宫。此中宫内者,正其职。若甘泉内者等,则置于别宫也。内者不主造器,故考工造之以受内者。《说文》:「受,相付也。从上下相付之。」「𠬪,授予也。从手受。」此云受内者,正相付之义。今专以承受为义,非古也。「第廿五」者,一范不仅造一器,故记其第目。两京于用器之微者,往往有此,以易于作伪,故谨之。木庵藏是器,余未悉其所自来。检厉樊榭《汉铜雁足镫歌为马半槎赋》者,注有释文,知此镫即半槎物,而流转至于木庵也。樊榭释文「考工工」三字缺。此三字不当渻,故知缺也。「三」误「四」,「尊」误「麋」,「卒」误「衣」,「省」误「首」,「中」误「山」,因将「首山」二字连读,又误中之误。固由当日考索之疏,抑以见拓本不能明婳也。雁足镫见于薛氏款识者二:一黄龙元年,一永始四年。见于阮师相款识者二:一建昭三年,一永元二年。建昭镫又详箸于王氏《金石萃编》、翁氏《两京金石记》、张氏《金石契》。独此器虽有樊榭之释文并诗,而讹谬已甚。翁氏始为箸录,而「元年」「令」「赏」等字俱缺,今乃收遁證讹,诚吉金中一大快幸也。六舟深自矜喜,属陈月波作《剔镫图》,缩己像于盘底之间,作握针剔剥之状,邮寄京师,索同人题记。又别作一幅见贻。余既为考證如右,复次樊榭韵,得诗三首。
长安帝都势逦迤,未央宫阙云雨垂。
孝元皇帝材艺奇,娲瑟籀书节度釐。
崇尚儒术敦书诗,长杨射熊矗闬楣,行幸屡至甘泉祠。
此镫当日随所携,长丽光耀神来时。
漏深弦静朗经帷,娥娙迭伺金釭期。
南山为炷海水脂,照君万岁老不衰。
王樯濯濯仙圃芝,边风忽来砭玉肌。
留犁(匕。)径路(刀。)驰胡儿,或赐此镫从媵之。
雁足传书空系丝,穹庐一穗细若锥。
是春呼韩禀朝令,特赐阏氏靖边竟,改元纪功忘厥儆。
讵意誇华损天性,悲哉渭陵秋宇净(是春呼韩单于来朝。诏改元「竟宁」,因赐掖庭王樯为单于阏氏,帝于五月晏驾。见《本纪》。)。
旁诹物始佐谭柄,镫为豆跗注从郑。
代烛之始难稽评,欲访通人聊发咏。
竟宁铜雁足镫诗用厉樊谢韵三首寄六舟上人 其三 清 · 何绍基
出处:东洲草堂诗钞卷六
江南山色青逶迤,六舟昔晤西湖垂。
口谭目测发幽奇,目如离朱口骨釐。
新安主人罢赋诗,彝釴粲列连栭楣。
子由亭接宣平祠,与客薄游镫偶携。
吾师谛视审岁时,竟宁字如镫在帷。
建安未造未有期,沿谬嗟同蚁附脂。
中年手眼及未衰,逢山访碑如采芝。
传镫幸遇轻骨肌,缩身入镫化为儿。
金石古魂鷇㝅之,神针挥剔究发丝,沈垢冰解字画锥。
别来几更花月令,珍拓频贻读难竟。
我迟作荅时自儆,久要坚比金错性。
图中古德身清净,恍至吾斋摇麈柄,笑比晋环一在郑。
安得八万四千镫,一镫一师长合评。
大千传作镫光佛,不须别铸黄金供赏咏。
乞责辅臣以弭天变疏 南宋 · 牟子才
出处:全宋文卷七七○一、《历代名臣奏议》卷三一二、《宋代蜀文辑存》卷九一
臣猥以朴学,获侍经帷,讲说之馀,蒙垂清问,咨访世事,勤勤恳恳,略无倦容。此明主可与忠言之时也。兹闻水潦为败,绵十数州,奔告于朝,日日相继。臣虽至愚极陋,其敢隐默不言?谨条变异之因,上渎渊衷之听。臣闻阴阳之气流行天地之间,舒惨焉而为寒燠,明润焉而为雨旸,均则和,戾则沴。虽云天运有数,实与人事相符。圣人居泰则裁成辅相,以保其和;遇灾则恐惧修省,以求其应。用能导迎善气,变灾为祥。否则阴疑于阳而阳不能胜,必激而为灾为沴矣。按孔子作《春秋》,书大水者八,而不明灾异之应。至班固著《汉·五行志》,乃取董仲舒、刘向之说,推究其事。或谓弑父弑君,或谓兵连祸结,或谓淫泆过度,或谓百姓愁怨,或谓丹楹刻桷,或谓政在大夫。虽事以类求,微近于凿,然天人之理,实相贯通,迪逆之机,常相影响,讵可岐为二致,泥其感应哉?臣于《春秋》,每独善宋。方宋大水,鲁使吊焉,对曰:「孤实不敬,天降之灾,又以为君忧,拜命之辱」。且一水之变,而邻国至于遣使相吊,其君至于负罪引慝如此。臧文仲曰:「宋其兴乎。禹汤罪己,其兴也勃焉。桀纣罪人,其亡也忽焉」。可谓善于论兴亡,明于论感应矣。呜呼!宋其罪己而兴者欤。至于汉唐,则有李寻、宋务光之流,亦能指陈外亲大臣、后庭近习为水灾之应,述其儆戒,深切著明。而其君不能因言致省,推求象类,以阴盛为虞,往往祸乱接迹,如传所记者,何可胜叹。然则国家兴衰,不在于灾异,而在于人君之省不省明矣。天人之际,可不惧哉?恭惟陛下膺图御历,于今二十有九年,仁心之所感格,善政之所薰陶,自宜天降嘉祥,诸福毕至。乃六月中浣,诸道大水同日并发,为变异常。得之传闻,见之申奏,今日而报严、衢、信山涧发洪,溪流暴涨,雨八昼夜不止,城内外如行江汉矣;明日而报台、婺、处之水发山源,出溪谷,而涛头高数丈矣;又明日而报邵武、延平之水输灌建宁,而城市莽为巨壑矣。大抵冒没城郭,淹浸田苗,损坏庐舍,摧陷井邑,抉荡堤防,漂流储峙,官吏溺者什之一二,百姓溺者什之六七,军士溺者什之三四。而湖南北之水,江东西之水,闻之道涂,无以异于闽、浙。一郡之水犹为灾异,今东南诸郡而水毁过半焉,此岂寻常细故,可得而玩耶?且陛下父母天地而阴阳错逆矣,主山川而摧裂涌决矣,君社稷而邑陷城圮矣,子万民而暴灾殒溺矣。咸谓陛下骇于巨故,震惕在怀,必有大悔悟、大修省,以揽塞变异也。臣夷考国朝敬天爱民,无如仁宗。在位四十二年,雨灾水灾间见叠作,帝乃诏避殿,诏减膳,诏改元,诏损尊号,诏求直言,诏宽冤狱,诏问疾苦,诏发仓廪,诏息征徭,诏蠲租赋,至诚恻怛,惕然若伤。苟有益于救灾,皆施行而无吝,可谓遇灾而惧矣。陛下所宜取法也,独柰何其不然耶?而臣深忧静察,则骎骎乎且宣和矣。宣和之水暴至京城,起居郎李纲上书,以为变异不虚发,必有感召之因;灾害非易禦,必有消去之策。纲之意盖谓实德不修,实政不讲,可谓切中当时之病。诏乃以水衡失职,波流泛滥,即非灾异,纲竟坐狂绌。讳人言,玩天变甚矣,而今日之證候实似之。虽水未及都城,然去岁水灾叠作,意谓陛下必能悔悟以销变矣,而漫不经意。今则日甚一日矣。去岁水灾尚远,意谓陛下必能警省以弭灾矣,而恬不见怪。今则日近一日矣。夫灾异之来,日甚一日,日近一日,而犹不能恐惧修省焉,则宣和都城之水,将必突然陛下之前矣。臣非好危言以恐陛下也,阴气勃戾,感召有端,岂必水哉,盖将有盗贼之忧,外患之虞,迫逼而不可虑,骇悍而不可支者。宣和自元年之既水,御笔内批之络绎犹故也,神霄宝录之崇奉自如也,花石应奉之科扰无禁也。师成、童贯之流结怨东南,召衅西北,不五六载,寇入中国,以阴召阴,理所必至也。夫阳明盛则德性用,阴浊胜则物欲行。故其不能明白洞达,以迪其德性之和,而惟晦昧黤黯,以行其物欲之私者,意之所感,则为惑昵,为蒙蔽,为柔邪,为暗僻,为朋比,为憸谗,皆阴也。气之所应,则为滞淫,为扎瘥,为祅祲,为苦盭,为昏垫,为沈晦,皆阴也。岂必水哉?宣和惟不去私欲之偏,是以激阴浊横流之害。今日又将忽阴沴之戒,则必蹈乱亡相寻之辙矣。臣不佞,敢冒死为陛下条陈之。其目有五,曰启私谒而大公至正之理未昭,溺近习而清静纯一之德未著,崇土木而恭俭简朴之化未形,庇小人而公平广大之见未显,失人心而仁厚忠恕之泽未洽。此五者,根原于一心之微,而流行于四海之大,极而至于阴浊肆行,灾害间作,败坏国家而已也。且宣和之失,在于降御笔以专恩威也。陛下天资高明,岂不知监?然牵联爱欲,纷纠事为,往往以独见之偏,挠中书政本之地。陛下之意,岂不曰恩旧之相迭操政枋,而威权几至于下移,今恩旧虽歇,而威权不可以不收。自是心一起,而独运万机之政,安然行之而无吝矣。宗亲之除授,戚属之迁擢,外亲之特命,虽邸第祈求,恩旧请托,有非圣心之得已者,而轻重厚薄,实出于陛下处分也,如废法何?天庭之奏状,台府之两造,有司之琐务,虽宫媪经营,腐夫干预,有非圣心之所乐者,而曲直是非,实出于陛下裁制也,如挠政何?他如内批之宣谕,章疏之节贴,台牒之惩戒,是皆亡国之證候。而宸翰络绎,词气峻严,轺使往来,施行急遽,陛下曾不以掣肘外庭为疑。是国家机括所在,无出于此数事,而陛下悉躬亲行之。臣恐行之不已,意轻丞相之讥,兼行将相之失复见于今日,祗以开私谒之门,启捷出之径耳。此阴浊之政有类于宣和也。宣和之失,在于溺近习而忘远虑也。陛下至公无私,岂不知监?然情与爱迁,事为私夺,往往有蹈其覆辙者矣。且宫庭屋漏之间,夫孰无谨独之学?窃意陛下所以待宫妾者,必有道矣。然声实流闻,由中及外,天下妄谓陛下微有惑溺。虽阅理至深,观变已熟,万无此失,而人言如此。至谓一令萱死,不知几令萱之复生;一飞燕来,安保百飞燕之不进?道途流传,虽未必实,而亏损圣德之大,无出于此。虽家置一喙,不可得而解矣,蜎蜎蠖濩之中,夫孰无省察检防之念?窃意陛下待阉尹者亦必有道矣,然陪侍习熟,工于揣摩,或亦微有所预,往往时以一二事取信于外,故趋者澜倒。虽圣性高明,照烛,此辈未能尽窃威福之柄,然玩而弗虑,声生势长,趋附浸多,过咎浸积,内则惧陛下之严诛,益思伺察诋排,以操公议之戈戟,此阴浊之政有类于宣和也。宣和之失,在于崇土木以备游幸也。陛下性好恭俭,岂不知监?然居养所移,未能无爱。往岁尝建龙翔矣,尝饰苑囿矣。以卑宫之主视之,不翅过矣。既又以为未足,无故创为新寺之役。虽云经费取办御前,大抵施为率从科抑,规模浸广,工役繁兴,斩丘木而先朝后妃将相之墓无所庇藏,广进助而畿辅江浙膏腴之田半归白夺。方且包撤民居,疏凿溪港,穷奢极侈,无有已时。黔黎敢怒而不敢言,闾巷敢怨而不敢指。貂珰舍此无以擅其利,内司舍此无以足其欲,遂致转展工程,悠飏岁月。如闻此役未了,又将转而他图。某所之道观方兴,某所之祠庙又起。庙堂遵奉,委曲施行,百姓闻之,心摧胆折。自古人君兴土木者,自《春秋》、《史记》历代以来,并皆书为过失,以示万世。今灾异如此,而斧斤之声不绝于耳,此皆小人图一旦之利,而致人主于有过之地。此阴浊之政有类于宣和也。宣和之失,在于用小人以仇公议也。陛下能辨忠邪,岂不知监?而心之所倚,乃拳拳于小人之党庇。贿相再用,浊乱朝廷,凡五六载,此宰相之凶也。公议方以削美谥为请,而陛下念之终不忘。老奸蹲踞,㧻害忠良,凡数四载,此台谏之凶也。公议方以镌责为请,而陛下眷之终不忘。猥琐之尹,因怙宠以召闹,所当却退也。今不却退,而反升之。贪酷之守,因贪婪而召变,所当窜斥也。今不窜斥,而反庇之。下至一黥胥之贱,既丽于刑矣,而复脱之缧绁之中;一皂隶之贱,既声其罪矣,而反芘之主萃之地。君子不幸而为小人所击,则一斥不反,不免有收其田里之讥。小人有时而为君子所排,则左遮右掩,不免有保全爱惜之意。遂使阴气盘结于两间,恶俦蕃殖于散地,或处畿辅,或逃海滨,皇惑人心,动摇国是。此阴浊之政有类于宣和也。宣和之失,在于灭天理而失人心也。陛下销患于未形,岂不知监?而谋虑之微,乃不及于深绵眇密之中,甚可惧也。天下有道,公议在朝廷;天下无道,公议在草茅。言之是耶,则迁善改过;言之非耶,则皇自敬德。皆所以触人君进德之机,养天下敢言之气也。一或仇视,则僇辱随之。去岁尝黥士矣,而其过在京兆。今岁尝僇士矣,而其责在朝廷。上乘快指挥,未免有今日陡如此之忧。下恶伤其类,尝恐有异时或手滑之虑。虽小夫狂生坐愚至此,所可惜者,朝廷举动耳。遂使京畿视效,几至于与士为敌,而其心常求以胜士。郡国闻风,甚至于与士为仇,而其极遂至于杀士。吁!士何负于国家?而意向一偏,其祸遂至于如此哉!「王以小民承天永命」,是天下之变不在宗族,不在诸侯,不在奸雄盗贼,而惟在于小民之身。有以安之,则化叛离为䜣合。无以安之,则转荣怀而为杌杌。其间不能以寸而害利霄壤,甚可畏也。国家自宝、绍以来,内郡之民未有叛心也。端平之税亩,淳祐之括田,不翅足矣。而去岁经界一事,为害尤深。祖吕惠卿手实之故智,仿李椿年砧基之陋规,诛求惨毒,租税重敷,妖孽椓民,一至此极。边远未始有离心也,清野之转徙,军需之科敷,亦云扰矣。而今岁钞骑,为害尤深。空山寨储蓄之利,尽沿淮摧残之民,渚鸿未定,离散可怜,林燕无巢,归栖何所。呜呼!民何负于国家?而衅孽一起,其祸遂至于此哉!此阴浊之政有类于宣和也。夫水,阴物也,而其所以为灾,则起于阴浊胜而阳明之理有亏,物欲行而德性之和不用。宣和之證候,则背阳明、趋阴暗者也。而今日之證候,则无异乎宣和。宣和之灾异,则以阴浊感阴沴者也。而今日之灾异,亦无异乎宣和。感召之政与宣和相合符,阴沴之灾视宣和为有过,臣愿陛下侧身修行,监宣和之所以失,而一以仁宗为法,使立政造事之际,全德性而得阳明之纯,亏物欲而无阴沴之胜,则天怒可回,天灾可弭而民命可续矣。臣又闻天圣间,京城大水,宰执方晨朝未入,俄有旨放朝。王曾亟附奏曰:「天变甚异,皆臣等燮调无状,岂可退安私室,恬然自处」?亟请入见,陈所以备禦之道。其后谢绛抗疏,亦谓陛下进用丞弼,极一时选,而政道未茂,天时未顺,岂辅佐不明耶?抑委任不笃耶?必若使之,宜推心责成,以极其效。谓之不然,则更选贤者。是灾异之来,大臣任其咎可也。今日暴水为灾,坊门贻诮,大臣固已乏寅亮之德,乖调燮之方矣。所宜跼地上章,引咎塞变,坦然自恕,则亦何词?休沐更私,罢朝夙退,外示容与,无异他时。方且启拟差除,相为抆拭,上玩至戒,以欺圣明,此则臣之所未喻也。若谓徒崇虚文,无益于事,则所谓实者,竟复如何?臣窃以为莫大于协寅恭、除壅蔽。夫和气致祥,灾气致异,而不和之象乃在大臣。一堂之内矛盾交驰,一念之间水火斗进,乏和衷之义,无协一之规,形诸四方,安有肃睦?若使好恶得其正,用舍得其真,不为苟同,犹足相济。万一各持异见,各徇私情,以喜怒为好恶,以爱憎为用舍,则必至于政令舛忤而是非乱于上,党与交盛而邪正乱于下,岂不纠纷盭戾,变怪愈滋哉?此则寅恭之义所当协也。灾异求言,具有故实,所以下通抑郁而内儆阙遗。陛下乐闻忠嘉,初无厌惮,独大臣恶人议己,畏人多言,沮不举行,舆情共郁。大臣平日自许以贤,未必多有愆尤,广为奸利,何用抑遏以至于斯?今召怨干和者,非止一端,产灾胎变者,非止一事。若非人言,则君门九重,何由自达?若非导谏,则草茅一介,谁肯尽言?今纵壅遏下情,遮蔽耳目,窃恐天变不悟,人怨不知,弗虑弗图,变起不测,骇而谋之,岂有及哉!此则壅蔽之患所当除也。使大臣能自省其非,深惩二患,协寅恭以补燮调之失,除壅蔽以消祸变之原,而又亟为救菑补败之图,行之以至诚恳恻之意,毋讳护以沮吾君为善之意,毋艰难以隔吾民欲达之情,务惠及饥累,以召和气,则所谓实者,犹庶几于万一也。臣隐忧熏心,冒进狂瞽,非敢沽激,惟陛下亮其愚忠。
论救蜀策疏(宝祐二年) 南宋 · 牟子才
出处:全宋文卷七七○一、《历代名臣奏议》卷二四一、《宋代蜀文辑存》卷八九
臣比者蜀事孔棘,尝进苦言,谓宜用李曾伯镇蜀,而以蒲择之、吕文德佐之,则选威望重臣为荆阃以应接之。又谓宜召余晦,以释群疑。此皆顺人心而为是急着,闻陛下亟赐采领,缄达大臣,以待处分。陛下忧顾在西,一闻人言,即与大臣商之,真不翅如救头燃也。大臣自独相以来,未尝召臣谋一事。昨忽召臣至相府,议论反覆,数刻乃罢。而指意所在,大槩只以隃制为是。大臣曰:「蜀力屈矣,非通荆蜀为一,而借荆州事力以援蜀,则不可」。臣谓:「荆事力既耗于襄樊,安得更有馀力以及蜀乎」?大臣又谓:「曾伯既受节制,事急则必须进至夔门控制」。臣谓:「曾伯既是荆湖制置大使,岂有舍本职公事而越足过夔门之理?藉令欲往,万一襄樊有事,曾伯将趋襄樊乎?趋西蜀乎」?大臣又谓曾伯不过夔门,必遣吕文德代往。臣谓此处分终是隃制,不若曾伯正除宣抚,使之专心一意,经理西事。而吕文德既为曾伯所任,必与曾伯俱西也。大臣又谓曾伯节制四川,当不容辞。臣谓以制置节制制置,则受节制者自无事权。若未即召晦,则曾伯亦未肯受也。大臣又谓曾伯且未肯受节制,若正除宣抚使,岂肯受?臣谓曾伯忠义人也,使人主推诚以任之,温诏以趣之,彼非木石,岂不能感激思奋,以报上恩邪?大臣又曰韩宣以城筑未就,不欲往阆州。清叟亦有奏,令且了城筑。今且命杨大渊,则专任杨大渊,不可二三其说。大臣又谓今且令曾伯节制,却令曾伯自求一人留司重庆。曾伯必委蒲择之,择之既在剑阁,且令黄应凤主留司。臣谓此等处分太似缭绕,终不脱隃制规摹。恐如此施行,重庆根本之地,无重臣以镇压之,则事终涣散也。大臣又谓余晦当召,曾伯未受节制,未可出命。臣谓不召余晦,曾伯决不肯受命,统兵者亦且疑惑。其为妨碍,非一端而足也。大臣又谓若召余晦而出李曾伯宣抚之命,曾伯必飘然而归,是一日而失二帅也。臣谓余晦狼狈至此,失之何损?曾伯负当世重望,蜀之三军百姓愿得之以为司命,曾伯忍孤人心耶?又忍孤上意耶?臣非敢与大臣辩论也,事势至此,大臣乃一切坐断,自以为庙谟高深,非小臣所可及。臣至是亦不得不辩也,然岂得已哉。或曰大臣忧边思职,日夜尽瘁,不可谓之不以西事为念也。而子之言急切如此,岂大臣果有不忧蜀之过耶?臣谓大臣之过非不忧蜀也,其过在于任己见而不受尽言,好顺上意而每怫公议,此即是过。而又有大过者,在于自诡知兵也。且兵岂易知也哉?如韩琦、范仲淹出入边陲,尚不能周知,今足不出庙堂之上,而谓洞知军戎万里情,此隃制之说所以牢不可破也。且兵不中御,古之道也。军中闻将军之令,不闻天子之诏。今军中无钜细,悉制庙堂之上,而徒以尺书慰劳诸将,使诸将知有庙堂而不知有制阃,则知兵之说,臣所未喻也。赵充国曰:「兵难隃度。臣愿至金城,图上方略」。今西事坏烂,而使曾伯节制数千里之外,诸将下禀令于节制,上禀命于庙堂,缭绕回曲,坐失事机,则知兵之说,臣所未喻也。晋侯作三军,谋元帅,赵衰曰:「郤縠可」。乃使郤縠将中军。今不谋帅而谋节制,分左右三距而无元帅以任中军之寄,专欲倚仗于节制,则知兵之说,臣所未喻也。《师》六五:「长子帅师,弟子舆尸,凶」。今长子帅师于数千里之外,而欲使蒲择之在边,黄应凤留司,既使韩宣总统,又使杨大渊代韩宣总统,则知兵之说,臣所未喻也。大臣虽谙熟科条,弥缝将帅,固识兵家之节度,而自诡知兵,此则大臣之过也。昔程颐每与司马光说话,不曾放过;范纯仁,十件事只争得三四件事便已。程颐曰光只为能受尽言,尽人忤逆,终不怒,便是好处。今大臣能如光不怒人以忤逆乎?昔又有言范祖禹于司马光必能协济国事,光正色曰:「尔谓祖禹见光有过不言乎」?今大臣能如光乐听人之攻己过乎?程颐,光之所荐也,祖禹,光之属也,而辩论不少恕,有过必尽言。臣于二臣无能为役,然不敢不取法,以致臣区区爱助之微忠。欲望陛下丁宁宣谕,使大臣以司马光之心为心,勿遂前非,勿贰后过,尽改隃制规摹,一从公论,以救吾蜀,则尚可为也。若辨论之间是己见,屈群策,而自谓如此足以隃制四蜀,则轻用余晦,以成一年之误。若召晦不速,用曾伯又迟,其为误蜀,将有不可胜讳者矣。惟陛下亟图之。
申赵观党仲升推赏不尽状 南宋 · 曹彦约
出处:全宋文卷六六五五、《昌谷集》卷九
照对本军管下汉川县及汉阳县界,昨于去年十一月以后,被敌人侵犯,无大军守禦,一时逐急措置,令总首赵观防把汉川县,及召募敢勇党仲升防把汉阳县界,以至前去德安府孝感县界见阵,各蒙朝廷推赏。止缘立功之时,本军不敢张皇报捷,恐有邀功之迹。及事定之后,适当宣抚改除交承之际,不曾保明申奏,致将所推赏格比之其他攻战去处,尚有未尽。正虑本军事力微小,向后难以使人。今来某却蒙朝廷记录,超进阶官,若不控露情实,却有贪功专利之罪,须至申闻者。
一、赵观元系汉川县总首。当去年十一月二十四日,敌人侵犯汉川之时,知县蒋廷英尚且逃走,独赵观纠率忠义,拒守南河。准宣抚使司借补承节郎,差权汉川县簿尉。至十二月初一日,有番军五百馀骑前来南河北岸,张挂番榜,被赵观领忠义人赶逐,拥入新河,斩到首级。准宣抚使司换授真命,书填承节郎官告给付。所有十二月初一日以前立功并与推赏讫。缘赵观得赏之后,差人体探番军事迹,知得有应城县人龚六,教番军造船水战,被赵观节次差人说诱船户,纵火烧燬。尚有未尽船只,又差忠义管干人吴润、彭哲等前去水源故氻港把截。至二十三日夜果探得番军撑驾船大小二十九只,自故氻港下水前来,已到七里口,二十四日到杨春口。至二十五日得吴润、彭哲纠率忠义前去赶逐,淹杀番贼二百馀人落水,夺得番船五只,斫二首级,捉得水手一名。其日风雪大作,番军水陆并进,却别有番军三千馀人前来南河索战。其时有大军统领冯政在南河守禦,令赵观作先锋,同共出战,夺到番船二只,淹杀番贼二百馀人落水。又乘势上南河北岸,与众贼血战至夜。番贼退走,将战死番军用马驮载前去焚毁。其赵观于左臂上中箭。至二十七日又有番军一千馀骑,又添二十馀队,在南河摆布索战。却于西寺澥摇驾船三十馀只,番军一千馀人,欲渡南河。被赵观与冯政大军迎敌,射杀番贼五十馀人,夺到红头坐船一只及弓箭遮箭牌等。其贼虽即退走,仍旧在西寺澥稍泊。至二十九日夜,又被赵观差忠义同官兵等,二更以后,用小船前去,焚毁番船二只,惊动番贼发喊,其赵观亦擂鼓发喊,直至天晓。至三十日再差募敢勇人潜入贼番泊船处发喊,使番船不能安迹。至今年正月初一日,又令忠义等人于西寺澥焚毁番贼大船,其贼败散。至初二日,其番贼尚来巡绰,又与赵观所部忠义人相对射,方得走散。其赵观收拾番贼馀船,尚有一十七只,收拾得番贼遗下旂帜弓箭板牌等物及番贼所焚毁首级九颗,马头八颗,解赴军前,具申宣抚司及本军照会。其馀杀获甚多,缘是节次水战,赶杀下水,不得首级,本军为宣抚司在近,不敢径申朝省。却缘赵观连战之时,系在前政宣抚薛端明、陈待制任内。及初二日成功之后,初四五间节次申到,却缘初五日正是宣抚改差,不曾具功状详悉申闻朝省。致得赵观十二月下旬以后战功,及吴润、彭哲等劳绩,并不曾推赏。今来本军管下守禦官兵,虽是去年新补官之人,例得转一官资,比之赵观战功,事体不同。本军方与具申宣抚司保明,又缘改除不定,窃虑防秋又近,无以激劝。准宣抚司先喝到队下长行人给得一资公据,其赵观、吴润、彭哲三名,却未推赏。欲望朝廷特赐敷奏,将赵观优与推赏。其吴润、彭哲等元系借补官资之人,亦乞量与官资。若朝廷以某人微言轻,未足取信,即乞行下宣抚司取会,便见不妄。但得早赐施行,免使忠义沮气。
一、党仲升,元是本军召募敢勇,因收本军草贼有功,准宣抚司节次借补保义郎,差往汉阳县沦河把守,就令前去德安府孝感县管下土地河见阵,赶逐出界。其党仲升战胜之后,却中流矢坠马身死。后来宣抚司备奉朝旨,取会党仲升等立功及阵亡将士姓名,本军曾具申宣抚司,已蒙备申朝省,将党仲升赠修武郎,与一资恩泽讫。今年本军参照得去年十一月北骑围闭德安府,侵犯汉川之初,未经土地河见阵之时,一时诸军不问大军忠义,无不望风溃散,未曾与敌人大战。自十二月十一日党仲升于土地河劫寨,杀死番贼一千馀人,驴马不计数目,又夺得番马弓箭衣甲,烧毁贼寨。虽党仲升已是阵亡,其番贼尚自奔走出界,后来官军忠义军方敢前去劫寨。其后第功行赏,凡党仲升手下用命之人,皆补真命。党仲升虽是借补官资,却是宣抚司正将,与其他入队长行不同。今蒙朝廷特恩,超赠至修武郎,已是越众。惟是一资恩泽,比之唐、邓州队下阵亡恩例,尚自不及。缘唐、邓州队下将士阵亡恩例,或与两资恩泽外,更与一名守关进义副尉,或与一子父职名外,更与一名进勇副尉。至以下长行赠承节郎,方与一子进勇副尉。今土地河见阵,别无将帅,其党仲升即是一时主将,与队下将士事体不同。已蒙朝廷特赠修武郎讫,至于身后恩泽,尚似未称。伏念党仲升陈亡之时,年方二十七岁,母老妻弱,失所依赖,止有一子,年方三岁。又有二女,年未十岁,却有二弟方及二十馀岁,习于弓马,有志事功。今所得一资恩泽,闻其家议定,候其子长成日承受,待其成立,尚在二十年间。使其母老死,不沾寸禄,其妻守志,岁月尚远,阵亡之家立见败落,无以激劝。欲望朝廷更赐详酌,念党仲升是土地河主将,特与优异推恩。更乞检举宣抚权司元备坐本军所申,照应施行。
右谨具申三省枢密院,伏候指挥。
请创忠义军奏 南宋 · 曹彦约
出处:全宋文卷六六五四、《历代名臣奏议》卷二二四
臣窃惟今日事势可忧者非一端,而外證已见者莫急于淮甸。若外證已见而犹欲以安乐法治之,人知其非计也。臣来自山林,不知朝廷事体,不敢问淮甸军籍。但闻道路之言,以为应办于忠义军者常多,而馈餫于正军者常少。今又主将受辱,亲兵战败,营寨丧于郁攸,财帛荡于席卷,积年军器为之一尽。方且多求赏帖,动以万数,虚张冗食,有增无减,虽欲处之以安静,示之以不疑,而国用空虚,彼所亲见,其徒实繁,慢心易生,不可不亟图之也。建立宣阃,犹虑张皇,增兵维扬,易生衅隙。若置之不问,又非所以为国。然则江内之事,疑虑所不及处,不可不密为之计也。金陵陪都,从古为大,朝会中兴,阴制境外,率在于此,必须选用实才,求其少壮气锐可以久任者为之守,博采后进,求其忠实可以倚仗者为之属。使之行其所学,条具本末,移前时馈遗之礼,广宾客以召豪俊;察军前朘削之弊,招效用以来勇锐。深思远虑,以定其谋,超石拔距,以作其气。多者得十万人,少亦不下七八万人,有增兵之实,而无增兵之迹,有讨贼之备,而无讨贼之名。一则可以壮内地,二则可以制外侮,三数年后,耸动群听,然后覈忠义逃亡之数,罢日后招补之额。元气既盛,邪气自衰,意向所在,可以有为矣。江内之正军稍足凭藉,则江外之正军渐可消弭,减戍归营,以宽擘券,聚兵水次,以便馈餫,国势民力,庶几其少苏也。或曰朝廷养兵极矣,帑廪之不继亦甚矣,无故而创起一军,少者亦七八万人,多则必十万人,揆今日事力,何可继也?臣请应之曰:不然,自更化以来,谓一卒不可复招者今几年矣?然而吝之于其小,而不能吝之于其大;吝之于可以已,而不能吝之于不得已。今不思所以制之,恐后之不得已者,不止此也。与之乃所以取之,扬之乃所以抑之。招及万人,则减于外者亦必万人;以至招及十万,则减于外者亦必十万。此特正军耳,而忠义军之逃亡事故者,犹未与也。而或者又曰:如此则何异于正军,奚必增于此而减于彼也?臣又请应之曰:书生之管军与武将之管军为不同也。昔时之用武将,以其善战而不畏死,固书生之所不及;今时之所谓武将,往往畏死而不善战,未有优于书生者。识字浅则吏奸深,势援寡则科率重,所以荆鄂之大军,不得如长沙之飞虎,襄阳之副司,不得如江陵之神劲。而又招刺之始,其勇易贾;消沮之后,其气易索,势使然也。然而行此者必有道焉,一曰圣德刚健于上,不始勤而中辍;二曰朝论坚忍于上,不喜暂而厌久;三曰励士大夫羔羊之行,以警诸将;四曰责官吏慈祥之政,以正内治;五曰进忠直而退柔佞,使利害易见;六曰广访问而察迩言,使浸润不行。凡所施为,与治同道,如此则天人助顺,夷夏属心,阃外之事,与政通矣。方叔劳于外而张仲居中,羊祜谋于边而张华助力,此必至之效也。若乃君相焦劳于朝,而外无爪牙之士以宣其力,牧伯奔走于外,而朝无正大之治以玉其成,皆不谓之称。臣投老之年,衰疾已甚,无筋力可以报国,无学问可以济时,感陛下推仁爱微小之意,愿有补于万分,不敢缄默,惟陛下财幸。
应求言诏上封事(宝庆元年) 南宋 · 曹彦约
出处:全宋文卷六六五一、《昌谷集》卷五、《宋史》卷四○一《曹彦约传》、《历代名臣奏议》卷六一、《永乐大典》卷一五○七五
臣伏读圣训,至再至三,仰见陛下寅畏以奉天,艰难以济业,不矜伐聪明,不鄙薄愚贱,博采旁求,思有益于治道而后已。臣待罪言语侍从之列,职思其忧,圣意之所未及,犹当有以补报万一。矧恻怛求之,可无一言以自效耶?臣窃观陛下嗣服之初,未尝有失德于天下。而天下之共治者常有凛然不安之忧,天下之论治者常有歉然不足之叹,不可谓之小故也。岂新政所当行者有未尽耶?抑事变之方来者有难测耶?将异议者好为纷纷而不足恤耶?抑将疑其说之不合而思求以胜之耶?明良精一之地,兢业万几,主德必欲其宣,恩泽必欲其流,乃方与贤士大夫争辨于是非之际,疑似于从违之末,则致治之效无时而可望矣。都俞之堂,何嫌于吁咈;好谋之主,何难乎销印?施行容有未尽,事变容有难测,异议者正所当恤,而其说之不合者不足胜也。臣不暇广譬曲引,以明前事之失;亦不敢偷容取悦,以媚世俗之好。窃以为重裘可以禦寒,自修可以止谤。若国势之所以未定,与人情之所以未孚,陛下诸臣皆足以应诏言之矣,不复条列,以紊天听。请即其易行者而径言之,庶几其有补也。陛下谨定省以事长乐,开王社以笃天伦,孝友之行,宜足以取信于天下矣。然而兄弟至亲,犹误于狂妄小人之手;道路异说,犹袭于尺布不缝之谣。事关国体,人皆以为难处矣,臣犹以为易也。守法者人臣之职也,施恩者人主之柄也。汉淮南厉王欲危社稷,大臣张苍、冯敬等论如法,文帝既赦其罪,废而勿王,不幸而死,即封其三子于故地,以示私恩。此往事之明验,本朝太宗皇帝之所已行也。今若徇文帝缘情之义,法太宗继绝之意,明示好恶,无隙可指,虽不止谤而谤乃息矣。陛下招山东以复境土,抚忠义以幸遗民,混一之机,宜闿端于此矣。然而跋扈之将肆凶残于制阃,授钺之人持依违于两端,去留不常,包藏未发。事关国势,人以为难处矣,臣犹以为易也。戍虎牢之城,郑不得与晋争;杜大行之险,楚不足以支汉。用兵之道,可以形格而势禁,不可以直致也。江内者两淮之腹心,正军者忠义之主宰。有三万之正军,然后可以制一万之降卒;有十万之正军,然后可以制三万之忠义。今盱眙孤单,江西阔远,三衙涣散,见谓脆懦。若能徙江外之阙额,立江内之重屯,人众而聚则有才可选,军归其营则无券可擘,可以省廪稍,可以减般运,使超石拔距之勇出其中,而牛酒日至之声闻于外,然后经理淮壖,振立威柄,则犯上者翻为孝悌,而狂狡者莫不率服矣。陛下位置虎臣,布列阃外,峻陟骤用,不拘常制,宜有以得其人矣。然而每一选用,物论汹汹,幸而无事则举朝相贺,不幸而败事则举朝归怨。事关国论,人以为难处矣,臣犹以为易也。寇准之在北门,则白沟不警矣;张浚之在江左,则淮淝不震矣。今大而帅守,小而一州,选用已定,臣未敢轻议。金陵虚席,公论之所属目。合公论则朝廷奠枕,拂公论则海内寒心。筋力不逮者,既不可以胜任;望位未至者,又不可以尝试。或已试而军民不服,或未试而公论不与,岂惟臣独忧之,凡心乎国事者皆不免于过计矣。臣以为人才不可以全求,公论不可以力胜。与其用轻虚浅迫之人,不若用迟钝木讷之士;与其用掊克聚敛之才,不若用宽裕温柔之德。其仁声足以安百姓,其器宇足以压人望,气类相感则寮属可以任事,清介相勉则道义可以相规。用人如此,则戆直者可以寝淮南之谋,而俭约者可以罢子仪之乐矣。陛下正旦视朝,以求贤为急,访落亲擢,以静退为首,拔茅连茹,以其汇征,宜必以序而进矣。而诏旨所颁或指为具文,选召所及或虑其不广。事关国干,人以为难处矣,臣犹以为易也。求贤者人主之心也,用贤者人主之实也。仁宗之用执政,或给札于天章,而使之尽言;真宗之待两制,或赐对于夜分,而与之议事。故中外无不尽之情,而田里无不安之俗。今已至者列于朝而未能行其言,未至者迟于外而未能必其进。有言而未用,则或者疑其沮于讦;当言而未发,则或者疑其局于懦。日月逾迈,功效蔑然,循习如此,其视前日未求贤之时何异?今若考其言而信其所学,用其长而弃其所短,则能言者无面从,有怀者无腹诽矣。陛下求言之心已形于御笔,而播告之旨复发于手诏。勤勤恳恳,惟恐不逮,宜有以获其利矣。然而外议致疑,莫能解释。以为明言文武,似或止于衣冠;而泛言小大,恐不及于韦布。事关国脉,人以为难处矣,臣犹以为易也。赦令之已行者,犹必曰该说恐有未尽;诏旨之已误者,犹必曰前降更不施行。况已谓小大之臣,则凡率土之滨者皆得以尽言矣。引而伸之,特在于一命令之间耳。孝宗皇帝即位于六月之丙子,而求言降诏已见于是月之甲申。至八月壬午,而进士上书者已补官矣。九月癸丑,而布衣献言者已诏赴都堂矣。今若明降指挥,发扬诏旨之意,精选近臣,考定可采之策,举而行之,不间于朴直,旌而赏之,首及于疏贱,在上者罔有逸言,而在下者民用丕变矣。凡数者,举天下皆疑其难,而臣独以易言之。臣非轻此数者而忽之也,惧陛下疑言者之过,而以为不可行也;惧言者测陛下之意,而以为必不行也。果其不戾于圣贤,不拂于典故,可以宽圣虑,可以系人心,若何其不于简易求之,而使上下之情捍格而至于此也?然臣犹有献焉。立天下之事者贵乎断,处天下之事者贵乎谦,虑天下之事者贵乎详,行天下之事者贵乎速。肇十有二州,舜之功也,汝平水土,乃归之于禹。薄伐猃狁,吉甫之功也,侯谁在矣,乃归之张仲。谓天下可以一人治也,不可以一人智力专也。丘山积卑而为高,江河合水而为大。君不自有而归之于其臣,臣不自有而归之于同列。所谓谋及乃心者,必谋及于卿士;谋及卿士者,必谋及于庶人。然后人心悦服,怨讟不生。今天下之事,虽出于独断,而众多之论,岂无偶合程度者?若因某人之说而建某利,用某人之策而除某害,造命于上者不失于断,而推功于下者益示其谦,此则舜禹之用心也。故曰立天下之事者贵乎断,而处天下之事者贵乎谦。武王克商,未及下车,而封黄帝之后于蓟。孔子为政,甫及七日,而肆少正卯于市。谓盛德不可不速祀,而奸宄不可不速去也。临渊而羡鱼者,不若结网之为便;冠胄而枕辔者,不若弯弓之为健。赏罚之所当行,命令之所当出,闻一善则若决江河,去一恶则迅如震电,使责望于上者无所愤怨,而玩狎于下者不至茍免,此则武王、孔子之用心也。故曰处天下之事者贵乎详,而行天下之事者贵乎速。今天下之大害者莫急于赃吏,群臣既已言之,而陛下既已闻之矣。窃意陛下将以行其言也,而出令未暇也。天下之大害者又莫急于苞苴,群臣亦已言之,而陛下亦已闻之矣。窃意陛下亦将以行其言也,而出令未暇也。议者不深察朝廷之意,即谓厌薄其说而不用,臣知其不然也。陛下无意于求贤,则不发求贤之诏矣;无意于求言,则不发求言之诏矣。赃吏之不可使治民,苞苴之不可以立国,夫人而能言之,其在圣明岂不知此!何忍迂缓隐忍以至今日哉?行台谏之所已言,用转对之所通论,求赃吏之昭灼者而深治之,虽有功勿贷,察苞苴之肆行者而远斥之,虽亲贤勿释,立此之断,处此之谦,虑此之详,行此之决,则臣犹以为易也。触类而长,举天下无不可为之事矣。然则天下之事终于易而已耶?禹曰:「后克艰厥后,臣克艰厥臣」。孔子曰:「为君难,为臣不易」。圣人之言有异于臣之说者,何也?盖难于保治者君臣之心,而易于行事者君臣之政也。有心于虑治,则于理为难;有政以为治,则于事为易。上天有靡常之命,祖宗立不拔之基,以朽索而驭马,以弱水而载舟,若何而谓之易?从谏则能如流,改过则能不吝,赏善罚恶惟恐其不及,举直错枉惟恐其不速,若何而谓之难?臣之所谓易者,特在于舍己以从人耳。虑治之所以难,群臣既已言之;为治之所以易,臣遂得以进其说。虽二事也,其实一理也。古者天子即位,三卿进策,始之以除患,则为福;次之以先患虑患,谓之豫;终之以祸与福邻,莫知其门。豫哉豫哉,万民望之,以为祸者福之所倚,福者祸之所伏,言福而不言祸,非所以爱其君而忧其国也。陛下勿谓天灾之未见而以为安也,勿谓外难之未作而以为治也。天灾未见,楚庄王以为忧;外难未作,晋范燮以为虑。董仲舒所谓出灾害以谴告,出怪异以警惧者,推广此意也。贾谊所谓即不幸有方二三千里之旱,卒然边境有急者,端本此说也。臣壮时粗有志时事,今年六十有九,多病少安,去死无几。心志既已不强,议论又复浅陋。自量筋力无益斯世,感陛下求言之意,而群臣又已建责难之意,敢复求其所以易者以献。望陛下行之而已,非敢反常说而背古道也。惟陛下与大臣图之,臣不胜惓惓。
文韬 其八 战国齐国 · 齐太公
出处:全上古三代文卷六
武王伐殷,得二丈夫(《文选》注、《御览》作大夫,)而问之曰:「殷国之将亡,亦有妖乎」?其一人对曰:「有。殷国尝雨血雨灰雨石,小者如椎,大者如箕。常六月雨雪,深尺馀」。武王曰:「大哉妖也」!其一人对曰:「是非殷国之大妖也。殷国之大妖三十七章,雨血雨灰雨石,盛夏雨雪,臣不为妖灾」。武王踧然而问三十七章之妖,对曰:「殷君喜射人,喜以人喂虎,喜割人心,喜杀孕妇,喜杀人之父,寡人之妇,孤人之子,喜夺,喜诬,喜刑祸,喜以信者为欺,欺者为忠,以忠为不忠,忠谏者死,阿谀者赏,以君子为下,小人为上,以便佞为相,以女子为政,急令暴取,万民愁苦;喜田猎毕弋走狗,出入不时,不避大风甚雨,不避寒暑;喜治宫室,修台池,日夜无已。宫七十有三所,大宫百里,宫中有九市,陈玉杯象箸,玉杯象箸不盛菽藿之羹,必将熊蹯豹胎;喜为酒池肉林糟丘,酒池可回船,而牛饮者三千人饮之,以金鼓坐起,无长幼之序,贵贱之礼;喜听谗用誉,无功者赏,无德者富,所爱专制而擅令,无礼义,无忠信,无圣人,无贤士,无法度,无斗斛,无尺丈,无锱铢,无秤衡,有罪放,无罪诛,此殷国之大妖也。其馀不可胜数,臣言不能尽(《群书治要》三十一,《艺文类聚》九,又七十一,《北堂书钞》二十,又二十一,《文选。七发》注,《七命》注,《初学记》二十四,《御览》二十一,又五十一,又八十三,又一百七十三,又七百六十八,又八百七十四。)」。
上宣抚宇文尚书劄子 南宋 · 曹彦约
出处:全宋文卷六六五八、《昌谷集》卷一二
某尝谓策边事于丙寅之岁,则言难而行易;策边事于丁卯之夏,则言易而行难。言与行相本末也,难与易曷相反哉?治天下之病,莫急于未病而先知,莫缓于已病而乍止。譬如痁疟之方作,而五脏六腑先见其害,心怔忪而易动,情恍忽而不一。一食之顷,呕逆并至;一息之间,惊魇频作。诊其脉则乍显乍伏,察其状则或惨或舒。不特扁鹊、仓公知其欲病,稍识疾痛,固已知其病之必至矣。当是时而献以方书,投以药剂,将苦口瞑眩有所不计,惟恐其闻之晚也。及其增寒之后,继以壮热;汗浃之后,继以安卧。烦躁不干于其心,劳勚不关于其体。幸平旦之未作,而取快于人定鸡鸣之时,虽有扁鹊、仓公,不足以施其技矣。二年之边事,正大类此。去春初宣威,举天下知其事之可畏。讲和以来,六、七十年间,辛巳以后,亦骎骎乎五十岁矣,士大夫不见兵革,边将帅不识兵事,敌中之虚实难辨,而中原之向背难测。及夫唐、邓一战,兵败将死,启敌人之骄心,挫我军之锐气,圣人避殿减膳,坐薪忍耻,庙堂唶舌自咎,吐哺下贤,于是招军之奏易上,而辟客之书易报。某人言某甲可将,即与之兵;某人言某士有才,即秩其禄。器械之少者得以科拨,钱物之少者得以给降。或言某关可守,不以为欺;或言某郡可屯,不以为误。发诸道寄招之军,复起禁军;发广东海道水军,复起忠义军。上而宣司、招司之所施行,次而安抚、制置、节制之所禀请,下至于一郡一将,有所献议,莫不报以庚牌,传以黑匣,则言难而行易,策边事于丙寅之岁,无足疑者。此则痁疟之欲作,而知其病之必至矣。辗转而思,反覆而虑,昼不安于其坐,夜不安于其席。既而敌人果来,不逃所料。自冬徂春,诸药并试,寒热既退,推究病根,则解围之后,宜边事之当策也。始虑敌人伐我之交,必以关外为衅。今事已别白,知其手足之已露矣,始虑敌人捣我之虚,必以襄、汉为急。今事已显焕,知其技之止此矣。敌无角弩神臂弓之制,始虑其得我长技也。今已用之于德安,知非所便矣。敌无楼船战舰之利,始虑其得我水工也。今应城、云梦之人,教之尽术,知非所长矣。使在我者稍有素备,则此等勉强皆有时而自困,利害所关,未必在此。今日之患,莫大于不素备,而幸敌之不至。不素备而幸敌之不至,设有狗盗鼠窃,犹将畏之,而况于莫大之强敌,深于隙而稔于怨哉?古人以城卫兵,以兵援城,远近内外皆有次第。急而筑城,重外乃固;急而戍兵,重内乃安。二者相须,不可阙一。襄汉者,吴蜀之要领,环数千里之地而守之者也。列城不数十,不足以相保;戍兵不二十万,不足以迎敌。今所谓城,特襄阳、德安与郢州耳。今所谓兵,特传闻襄阳有二三万耳。去年我失樊城,我失神马坡,敌得以围襄阳;我失枣阳,我失信阳,敌得以围德安;我守襄阳,敌虽破荆门,终不敢攻江陵;我守德安,敌虽破复州,终不敢窥鄂渚,此则有城之已验者也。今不筑枣阳,不足以守随州,守随州而德安安矣。不筑信阳,不足以守德安,守德安而黄州安矣。不筑神马坡、樊城,不足以守襄阳,守襄阳而光化安矣。纵未能列城数十,独不能于此四者而急先之乎?去年敌围德安一百一十馀日,而救兵不至,德安之不亡幸也,非计也。敌围襄阳一百馀日而救兵不至,襄阳之不亡幸也,非胜也。此则无兵之已验者也。今江陵无二万,不足以守襄阳;德安无二万,不足以守随州,守信阳;鄂渚无三万,不足以援江陵,援德安。纵未能戍兵二十万,独不能于此三者而急先之乎?敌围两大城,旷日不去,谓两城之不足相倚也。围一郢州辄数日自解,恐三城之相近也,宜筑城之不当疏也。我败于唐、邓,敌不敢来;我分兵戍守,敌如破竹,宜戍兵之不当散也。今郢州城外尽为丘墟,孤城屹立,不得如前日之壮。襄阳、德安,士民多为敌用。山川蹊径,不复如前日之险,彼己之事,可无遗策于丁卯之夏矣。然而恐其难行者,则以近事之可卜也。古者和戎,不一而足,非可以一律也。强弱本不相侔,晋魏绛之纳无终子是也;两强不能相下,汉娄敬之议冒顿是也;彼乱而欲吾庇之,汉元帝之朝呼韩邪是也;彼弱而恐吾袭之,唐太宗之盟颉利是也。其至也有因,其成也有渐,然而未有如金人之黠者。昔阿古达与乌奇迈尝请盟矣,燕云之议方定,而郭药师之叛已纳;三镇之割方约,而斡喇布之师又至。其后绍兴之时,盖尝复请盟矣。今年归我河南,至明年而复夺之;明年伐我淮西,又明年乃成和议。蠢尔敌人,玩我于股掌之间,果其师老而欲休,财匮而欲困,亦必虚词以动我,厚赂以要我,垂成而故为不成,欲已而若不可已,安能保于一两月之间,而必于防秋之不设备哉?今两道事权倚重宣威,六路转饷倚重王人。正官权官施设不一,江陵鄂渚位置无常。擢用而来,密若加膝;挥斥而去,峻若坠渊。交承之际,无所统属。诸郡关报,无所赴愬。近者旌纛未来,争麦有警,边郡闭城,流离载道,徼幸无事,又复安堵。设有不测,谁执其咎?则庙堂处分,不得如去年之锐矣。去年旧兵所馀无几,收拾疮痍十无一二,江西湖南禁军粗张声势,忽复散遣,谁与为守?广东水军足以为江面之重,在道数月乃始得至,似闻以拆洗为名,亦复遣归,弥望千里,戍兵不设,则襄汉之间,又不得如去年之备矣。边事未起,丰稔连岁,朝旨之所特降,诸台之所宣力,和籴米料,为数浩瀚。其后唐州城下,与神马坡、樊城之间,焚烧陷没,不可胜计。既而两郡被围,游骑剽掠,富家大室,储蓄略尽,米斗千钱,公私俱困。未闻增一纲运,捐一仓廪,则边城储峙,又不得如去年之实矣。去年宣威初来,钱数钜万,助以苏氏之金,其数不少。既而军额有限,无大调发。解围之后,未大支犒。得于传闻,尚不足用。万一朝廷未知仰给取办,则钱楮金帛又不得如去年之数矣。丘、薛、辛、杨,夙有时望。门下行辈人物,纵或未能立见成效,其爱惜士类,犹足以鼓动流俗。今镌降斥逐,惟恐不力。设有缓急,难可骤至。晚生后进,未易比拟。则应用人物,又与去年不相似。今岁之事,其急如此,而人情事意,殊觉迂缓。士大夫不信书传,不究本末,方且贻书往还,问和议济否。苟目前之幸安,而不思奸诈之必至。正如痁疟得汗,少宽半日,而酒炙劳问,佐以歌舞,元气销铄,曾不介意。此则么么之所深忧,恐其言之易而行之难也。夫未病治病谓之良医,先患虑患谓之君子。天未雨而彻桑土,日短至而薄滋味,辨之早而谋之审,其于起死也必矣。宗周之蠢蠢本不及嫠,而嫠则忧之,恐其及己。襄汉之岌岌,则古沔当其要害,其为及己,非泛然云云者。故未见颜色,不暇有所择而言,欲加之罪,亦其分也。仰乞台照。
上庙堂书 南宋 · 曹彦约
出处:全宋文卷六六五六、《昌谷集》卷六
窃见敌寇侵边,诸城被围,平地百姓坐受剽掠,中外汹汹,恐有窥江之谋。愚窃以为不足忧也。困兽强斗,本无远略,乘蒙古退师之后,肆冲突以示馀勇,驱河南之民以为签军,无复有尼玛哈、乌珠人物。水潦既降,马无长技;暖气将效,弓无劲力。不有败衄,必有内难,谓之不足忧,信而有徵。然而治内者当有规模,事外者当审施设。古人于此二事,载在方册,与治同道,治如反掌。与乱同事,乱亦如之。不观天下大势,而独幸敌人之退师,忽有强敌起于旁,锄梃弄于中,左支右吾,力不暇给,本朝之敌,不止于金人而已也。自古君臣同德,辅佐同谋,圜坐者有成说,奔走者有定向,然后事无不成,为无不就。自开禧用兵以来,迷失此意,疆埸之事不得尽至榻前,阃外之人不得尽闻庙议。上以笼络之术行其私,下以苟简之意逃其责。甚至兵无主将而散,郡守兵已出界而方建武宣威,造命之本误矣。自古中书之务贵在清简,操略所以御详,居静所以制动。元首丛脞,万事皆隳。自开禧用兵以来,调发一项人马至催劄十数,驱磨一件递角至里牌三五,命令不坚决而持守易变,赏罚不信必而奉行无准。甚至庚牌太多,未免失坠;调发太遽,多至叛亡。而造命之本紊矣。自古用兵之法,必须阃外先有事权,故将在军,君命有所不受。非欲其跋扈也,威不重则不足以服人,权不一则不足以出令。又须有财物可以动众,有官爵可以赏功。圣贤审度事情,立说如此,必有所见。开禧虽立宣阃,实无事权。名为招抚者或得以抗衡,名为节制者或得以侵官,微而偏裨皆得以直达,小而州县皆得以僭言。用揣摩之小数而欲求度外之功,拘閒假之常文而欲制难料之变。至于军前支犒皆仰给于总所,临阵喝转皆见沮于有司。用事者欣然有得,谓足以关防控驭,不知俊杰之士岂肯受制?事掣其肘,时失其机。或观望以谋夺其位,或倾险以阴沮其谋,而有志者不肯任事矣。自古用兵之时,必须州县先有事力。故祖宗之财,其根本在州县,非纵其自营也。有外寇者当防内难,有军事者当固民心。调发者必有激赏,经过者必有券食。事势当然,无可疑者。开禧以前,州县储蓄素厚,尚可支吾。及至国用司一立,专以刬刷为能,有一孔之利者无不攫取,有累政之积者无不起解。民间受害,尤难缕数。聚兵不得其所而徒费调运,楮券不清其源而徒困秤提,盐筴之所以屡变,舟车之所以不通。用事者但见所入稍多,谓足以补助经费。不知州县之间所至窘束,田野之民无不贫悴,有危邦之陋风,无太平之盛观。给度牒则扰及僧道,给盐钞则扰及商贾,而有志者不能措手矣。自古寡不可以敌众,弱不可以敌强,兵以众而为强,以寡而为弱。非谓带甲之夫皆欲其出战,风寒之地必欲其尽护也。城郭之兵恃险以为固,其兵宜寡;平地之兵恃人以为险,其兵宜众。是故善用兵者立重屯于腹心,分轻兵于边徼,明斥堠以守关隘,倚民力以护乡井。卒有缓急则必审轻重以为策应,卒有挠败则必守家计以俟后举。小捷不足以为喜,小挫不足以为辱。开禧尝试用兵,不习武事。置御前诸军于边徼,不图进取;纵北骑驱驰于腹心,不思决胜。守关隘无虑数百处,不问缓急;遣戍役不满数百卒,所至溃散。方且调禁卒于诸郡,取弓手于诸邑,论其人则未免乌合,作于外则徒见张皇。及至光濠受围则两淮束手,襄安城守则荆湖痛心。置赤子于度外,遑恤蹂践;称斫寨为隽功,止同剽掠。每见捷报,令人愧恧。设伏者不过百人,斩首者不过三级,生擒一名便称万户,驮子一头便称番马。解围之音日闻而北骑不退,报捷之旗日上而境土不辟。所幸敌无谋耳,万一稍识兵机,阴行诡道,或多方以相误,或声东以击西,指偏师以缀诸城,率骁锐以迫江浒,而吾国奔命矣。自古教民而后用之,不教者谓之殃民。所谓教之者非特行阵进止之法也,怯者常有以激其勇,勇者常有以养其气。明爵赏之可慕而息其剽掠之风,察衣食之不阙而销其饥寒之虑。然后正阶级以定其分,示好恶以观其智。将必使之知兵,兵必使之爱将,以此众战始可集事。开禧冒昧用兵,不知兵法。取泗州,上表未已,旋复陷没。取和尚原,奏功未报,旋复失利。宿州未得,已有灵壁之败;唐州未至,已有三交河之衄。兵不素教,将不素练。无塞井夷灶之法,而递相蹂践;无曳柴伪遁之谋,而甘受锋镝。一矢不得以相加,匹马不得以还辔,而吾国大震矣。自古用兵当明本意,必有以服人心,乃可以合天理。有安民和众之志,而后有箪食壶浆之迎;有禁暴除乱之谋,而后有东征西怨之事。痛惟国家南渡九十馀年,陷中原于域外之地。往时河南北之民闻本朝有恢复之意,莫不延颈企踵,以为礼义之国可以衽席我也。自开禧用兵之时,本意不立,使忠义之人结怨于对境,已不足厌服其心。及交锋之际,诸将素无纪律,纵杀戮以诧威武,肆剽掠以代赏犒。滥及降附,谬称巷战;诛及宝化,名曰搜山。两河之心,视官军有若寇盗。十年以后,怨官军犹入骨髓。致使签军之策得行,而归顺之意不决。垂亡之境,犹足以动万里之众,而规恢之本意误矣。自古举军国大事,必须先塞倖门,大开公道。忠谠者未必皆合理,不失为正论;谄谀者未必无寸长,不失为奸计。在乎上之人勤于政而敏于事,旌其淑而别其慝,则忠谠者日得进见,而谄谀者自然退听矣。当开禧用兵之初,已知有债帅之弊。用事者闻其名而恶之,痛自洗濯,或拔之于卒伍之中,或起之于闲废之地,举朝相贺,便谓得人。不知倖门未塞,公论未伸,善结托者虽无功而安,不善结托者虽有功而惧。无债帅之名而实有债帅之费,故诈冒奏功者往往得志,真实用命者纷纷得罪,而诸将之志怠矣。自古知彼知己,百战百胜。间探之所以明,非特重赏以使之也,参之以圣智,行之以仁义。自我而往者必思有以考其实,自彼而来者必思有以察其情。推赤心以用其豪杰,厚衣食以养其行辈。又时纵一二以疑之,使彼之情伪所在,有不得而掩者。开禧以前聘使交修,衅隙未见,敌人情伪或不可以测知。开禧以后通行无壅,或当阵被擒者乃大将之子,或受命出战者乃中原之人。敌已失其巢穴,不能守其命令。间探之不明,厥咎谁执?彼吝于用财者,固不得以逃其责,而反间之不得行,必有以分其责者也。捕奸细于疑似之间,处奸细于必死之地,一经削发则首领不可保,一经刺舌则冤苦不得伸。彼方且以计而误之,此复中其计而杀之。使失身敌境者无还期,俛首奴婢者不南向,而间探不明矣。自古招降纳叛皆足以破贼,因其人而用之,其效最速。然非如中国之人可以专用也,正兵一万可以用三千,正兵一千可以用三百。立正军以为家计,用降叛以为先锋。虽山东河北忠义之人久隔圣化,亦必处置得宜,表里相参,然后侮慢之心不作,节制之令得行。开禧用兵之时,仅得一纳合道僧,不能使之招诱族类,肆行反间。已往之失,不复再议。近岁招纳忠义,尤更疏略。始欲借其威力收复州县,久乃引入内地付以边陲。及至衅隙已成,兵已血刃,外虽有委任之名,内实有骑虎之势。幸而成事,犹恐其桀骜;不幸而不成,犹恐其怨望。彼诚豪杰忠义,固不如此,而中外之人,上自士大夫,下至闾阎百姓,莫不私语妄议者,则以正军之单寡,而将帅之不得其人也。如此等类不可悉数,姑举其大略言之,则开禧之事可以深鉴矣。澶渊之役,人知其必胜;燕山之议,人知其必败。稽之往事,考之人谋,观天时而察变异,明如契券。更化以来,馀习未殄,凡所以治内事外之具少所商搉,而徒畏敌人之骤至,幸敌寇之少退。不知国家血气已汗下于开禧之日,而疾疢未除,复汗下于三年之间。兵日以困,财日以匮,士大夫日不任事,而百姓日有怨言。不开心见诚,不改弦易辙,不尽悟前失,不痛扫宿弊,犹欲阴转而密移之,必有不及事之悔矣。盗贼将起,水旱将作,兵连祸结,将不可支。假使尽却敌寇,不留一骑,秋高必至,不可以罢戍守。假使宿亳归疆,唐邓听命,粮运益急,不可以宽力役。以至尽取汴洛,传檄齐鲁,举河南之地悉上版图,则守河之计又有不可胜言者。不思考古道不刊之说,而徒权轻重于北骑进退之间,善谋国者不当如此。某本区区书生,屡蒙朝廷器使,得转方面。廪稍已多,无所补报,当时事如此,乃以衰病疲苶,又当求去。有怀不尽,实所未安。心志凋丧,文理冗谬。平生所闻,概见于此。若其他小小节目,未暇尽举。伏惟察其情而赦其愚,幸甚幸甚。
尚书全解后序 宋 · 林耕
出处:全宋文卷七九三四、《经义考》卷八○、《宋元学案补遗》卷五五、乾隆《清泉县志》卷三○、光绪《衡州府志》卷三○
耕自儿时侍先君旴江官舍,郡斋修刊礼乐书,先君实董其事,与益国周公、诚斋杨先生书问往来,订正讹舛甚悉。暇日因与言曰:吾家先拙斋《书解》今传于世者,自《洛诰》以后皆讹。盖是书初成,门人东莱吕祖谦伯恭取其全本以归,诸生传录,十无二三,书坊急于锓梓,不复参订,讹以传讹,非一日矣。先君犹记乡曲故家,及尝从先拙斋游者,录得全文。及归,方寻访未获,不幸此志莫偿。耕早孤,稍知读书,则日夕在念虑间。汩汩科举业,由乡选入太学,跋涉困苦,如是者三十馀年。淳祐辛丑,侥倖末第,闲居需次,得理故书,日与抑斋今观文陈公、虚斋今文昌赵公参考讲求,抠趋请益。抑斋出示北山先生手迹,具言居官婺女日,从东莱先生学。东莱言:吾少侍亲官于闽,从林少颖先生学。且具知先拙斋授书之由。时抑斋方阅《六经疏义》,尤加意于林、吕之学,虚斋亦仿朱文公辩孔安国书著本旨,耕得互相诘难其间,凡诸家讲解,搜访无遗。一日友人陈元凤仪叔携《书说拾遗》一集示余,蠹蚀其表,蝇头细书,云得之宇文故家。盖宇文之先曾从拙斋学,亲传之稿也。其集从《康诰》至《君陈》,此后又无之。遂以锓本参较,《康诰》、《酒诰》、《梓材》、《召诰》皆同锓本,自《洛诰》至《君陈》与锓本异,其详倍之。至是益信书坊之本误矣,当令儿辈作大字本誊出,以元集归之,然犹未有他本可以参订也。又一朋友云,建安书坊余氏数年前新刊一本,谓之《三山林少颖先生尚书全解》,此集盖得其真。刊成仅数月而书坊火,今板本不存矣。余亦未之信,因遍索诸鬻书者。乙巳仲春,一老丈鹑衣衔袖,踉蹡入门,喜甚,揖余而言曰:吾为君求得青毡矣。开视,果新板以《尚书全解》标题,书坊果建安余氏,即倍其价以鬻之。以所誊本参较,自《洛诰》至《君陈》及《顾命》以后至卷终皆真本,向者麻沙之本自《洛诰》以后果伪矣。朋友转相借观,以为得所未见。既而耕暂摄乡校学录,叶君真里之耆儒,尝从勉斋游,其先世亦从拙斋学,与东莱同时,又出家藏写本林李二先生《书解》及《诗说》相示,较之首尾并同,盖得此本而益有證验矣。嗟夫!此书先拙斋初著之时,每日诵正经,自首至尾一遍,虽有他务不辍,贯穿诸家,旁搜远绍,会而稡之,该括详尽,不应于《洛诰》以后详略如出二手。今以诸本参较,真赝晓然,信而有證,可以传而无疑矣。《书解》自麻沙初刻,继而婺女及蜀中皆有本,然承袭舛讹、竟莫能辨。柯山夏氏解多引林氏说,自《洛诰》以后则略之,仅有一二语,亦从旧本,往往传讹。东莱解只于《禹贡》引林三山数段,他未之详。东莱非隐其师之说,盖拙斋已解者,东莱不复解而唯条畅其义。嗟夫!《书》自安国而后,不知其几家,我先拙斋裒集该括,自壮及耄,用心如此之勤,用力如此之深,始克成书,而传袭谬误,后学无从考證。我先君家庭授受,中更散亡,极意搜访,竟无从得。耕恪遵先志,又三十馀年,旁询博问,且疑且信。及得宇文私录,又得余氏新刊《全解》,又得叶学录家藏写本,稽验新故,订正真赝,参合旧闻,而后释然以无疑,确然而始定。然则著书传后,岂易云乎哉!耕既喜先拙斋之书获全,又喜先君县丞之志始遂,顾小子何力之有,抑天不欲废坠斯文,故久郁而获伸与!不然,何壁藏、汲冢之复出也?淳祐丁未之岁,石鼓冷厅,事力甚微,学廪粗给,当路诸公不赐鄙夷,捐金拨田,悉有所助。三年之间,补葺经创,石鼓两学,轮奂鼎新,书版旧帙,缺者复全。于是慨然而思曰:我先君未偿之志,孰有切于此者,吾先世未全之书,岂容缓于此者,实为子孙之责也。乃会书院新租岁入之积,因郡庠宪台拨镪之羡,撙学厅清俸公给之馀,计日命工,以此全书亟锓诸梓。字稍加大,匠必用良,版以千计,字以五十万计,釐为四十卷。始于己酉之孟冬,迨明年夏五月而毕。是书之传也,亦难矣哉,亦岂苟然哉!旧本多讹,耕偕次儿骏伯重加点校,凡是正七千馀字,今为善本,庶有补于后学。淳祐庚戌夏五,嗣孝孙迪功郎、衡州州学教授兼石鼓书院山长耕谨书。
按:《尚书全解》卷首,影印文渊阁四库全书本。
魏春松丈官舫侍膳图为条珊亲家作 清 · 何绍基
出处:东洲草堂诗钞卷十二
沟通江淮吴城邗,改道马濑始建安。
欧阳邵伯晋两埭,开皇创引茱萸湾。
南高北下古如此,洪泽淤高反是矣。
河不由湖湖夹河,两旁设闸㪺湖水。
水行缓缓风翩翩,绿杨匝岸青可怜。
使君精敏了公事,官舫化作家门船。
跪聆严训亲洁膳,须麋豸服孺子面。
晴山暖树愉婉色,野鸟游鱼性情见。
从孙农部我世姻,示我图画色尚欣。
五十年前古墨润,秋堂展出淮南春。
我曾持节阅兹地,其年先公典京试。
衡文佳话良䍐闻,侍膳奇缘却难例。
卷中诸老谁探骊,秋盦隶写覃溪诗。
人间忠孝相关处,天意江山有夙期(小松司马摘覃溪阁学诗中句,为先生作八分楹联,条珊甚珍之,谓余能作诗者,当以此联见赠也。)。
论牒试劄子 南宋 · 曹彦约
出处:全宋文卷六六五七、《昌谷集》卷一一、《历代名臣奏议》卷一七○、《续文献通考》卷四三
某窃见科举之弊,莫甚于牒试。而牒试之弊,莫甚于作伪。盖解额之有广狭,士子之有众寡。广而寡者固已安其分,则狭而众者必思所以为之计。朝廷以承平日久,士子日盛,设为牒试之法,宽其进取之门。末节细故,未暇深察。于是改乡里以就他人之贯,改三族以认他人之亲,甚者改其父祖,改其姓氏。若得若失,尚未可知,而欺君之迹,已昭昭不可掩矣。今国子监牒试,其弊尚少。某不知其本末,未敢遽议。惟是漕试之弊,积习既久,士大夫互相欺诈,恬不为怪。败坏士子心术,莫甚于此。盖尝反其本而思之,立法之初,其意甚悉。户贯之必欲土著,保结之必用三姓,虑其居乡之无行也,虑其家世之当锢也,虑其科举之有殿罚也,虑其期以上亲之有丧服也。今乃欲改其户贯,改其亲戚,改其父祖,改其姓氏,任意所欲,不定员数。时举摘一二尤者而惩戒之,于事无补。律以科举之法,无一可者,则改而更张之,不可缓也。好事者深知其不便,求其说而不得,欲增解额则难立限制,欲均解额则侵及他郡。欲废漕额以益诸郡,不特旧额不等,极费区处,而所部之亲戚故旧,有决不可不避者。变旧法以起争端,终不可久,无已,则有一焉。在内有职事官,朝廷之所选用也。在外有监司帅守,朝廷之所责任也。大郡之有通判,小郡之有签判,转运司之有主管文字,诸路之有川广福建,又远地之多士子处也。与其诈伪避亲而使之冒试,孰若严其保任而许其牒试?随其官职,分其等差,若监司帅守可举十人,中下郡可举七八人,通判可举五人,主管文字与签判可举三人,川广福建不在此位者,不过一二人,职事官之牒门客者当如其旧。其以川广福建牒者,郎官以上不得过下郡之数,寺监丞以下不得过通判之数。明载之于宪章,密参之以法令,曰此某人者,乃某之子若弟也,某之亲若故也。或曰虽非某之子弟,某之亲故,而某前知其为人也。其居乡无失行也,其家世非逆恶也,其场屋无殿举也,其亲属无丧服也。后有异同,甘朝典不辞也。如是而行之,与今时牒试之法无以大相过。不增发解,不拂人情,而解额之狭处与士子之众处,受其利如前日也。但前之为法不许其保任而容其诈伪,后之为法不容其诈伪而许其保任,其利害相去何如哉!然州县官之牒本路可以稽考,而监司帅守之牒邻路容有泛滥。且如两浙路与江东、福建为邻,而又与淮东为邻;湖北一路与湖南、江西为邻,而又与淮西、京西、夔路为邻。若只许一处则地里有不便,或分之数路则涣散而无统。须合与之关防,立为限制,应监司帅守牒过员数,并限七月三十日已前具申礼部。礼部总其名数,并限九月三十日具申都省,备牒御史台、谏院,则其弊可革矣。至如四川解试,日分不同,又须比附日限,别作区处。但今岁科举在近,难以骤变旧规,亦不敢以鄙陋愚见,以为尽天下士子之情。欲望高明奏请此说,付礼部监学熟议之,与众人图维之。如或可行,以备戊子岁漕试科举之用,恐于名教亦有万一之补。不胜大愿,伏乞钧照。
魏参政执拘投北,行有期,死有日,诗别二子及良友(丛刊本作「诗别妻子、良友、良朋」。枋得遁迹建宁,从之游者,有:詹苍崖、游古意、王济渊、曹东谷、叶爱梅、魏天应、陈达翁、张子惠及毛〖靖可〗、蔡〖正孙〗诸君,又有道士陈天隐。盖先生方修养辟谷之术也。戊子十月十八日时年六十三岁作。) 宋末元初 · 谢枋得
七言律诗 押庚韵 创作地点:福建省南平市建阳区
雪中松柏愈青青,扶植纲常在此行。
天下久无龚胜洁,人间何独伯夷清。
义高便觉生堪舍,礼重方知死甚轻。
南八男儿(南八男儿:「南八」,即唐时南霁云,因在兄弟中排行第八,故称南八。南八男儿终不屈,谓唐南霁云与张巡共守睢阳,城陷,就义不屈的故事。《唐书·张巡传》:「巡守睢阳,城陷,俱被执,子琦以刃胁降,巡不屈,又降霁云,未应。」巡呼曰:「南八男儿死尔,不可为不义屈。」霁云笑曰:「欲将有为也,公知我者,敢不死。」亦不肯降。)终不屈,皇天上帝眼分明。
小孤山(己丑时年六十四岁。枋得从建宁出发,北去大都途中,途经江西湖口小孤山作。) 宋末元初 · 谢枋得
七言律诗 押寒韵 创作地点:安徽省安庆市宿松县小孤山
人言此是海门关,海眼无涯骇众观。
天地偶然留砥柱,江山有此障狂澜。
坚如勇士专场立,危比孤臣末世难。
明日登峰须造极,渺观宇宙我心宽。